桃叨叨来了vol.22
作者/曹乐溪
编导/小张
“马杰和潘怡然也太好嗑了！”
二刷、三刷《年会不能停！》的观众，已经开始为这部喜剧电影点鸳鸯谱。某种意义上，作为编剧、导演的董润年与编剧、制片人应萝佳，正是这样的“盼马”CP，前者身上有着马杰的好脾气与乐观佛系心态，后者干练直爽，从不缺少“叛逆”般的勇气与冒险精神。
电影里“马杰”与“叛逆”没少拌嘴，现实中因为创作剧本意见不合，这对夫妻档吵得可比片中凶多了。
坦诚而激烈的争论为故事碰撞出奇思与火花。刚刚过去的贺岁档，《年会不能停！》以996打工人嘴替+心灵马杀鸡的姿态成为档期黑马，票房即将突破6亿大关，豆瓣评分也逆跌上涨至8.2。
这样的成绩让两个人都倍感惊喜，“一般来说喜剧电影的评分会稍微低一些，看到开分我们很惊讶，”董润年告诉叨叨。“它更多体现了观众对于片子本身一种情绪上的喜爱。”
越来越多观众走入影院N刷，甚至工作上遇到不爽的事，就看《年会不能停！》解气解压。
偷偷潜入影院围观观众反应的董润年和应萝佳发现，一些创作中本不是笑点的地方，比如年会时导演对于最后歌曲的点评，“这个节目还不错”，也会引发全场大笑，很多反映职场人情世故、管理制度弊端的点戳中观众情感共鸣。
电影中，“盼马壮”面临职业生涯与人性的抉择，采访那天，叨叨也向两位抛出一道选择题：最想拥有壮的好运气，叛逆的勇气，还是马杰的好脾气？
“我可能会选壮的运气，” 应萝佳毫不犹豫，“因为叛逆的勇气我觉得我身上有，好脾气可能没有，但运气还是最渴望的。”
董润年则更倾向于拥有勇气，“我脾气已经很好了，这一路走来遇到很多良师益友，我觉得我运气也挺好的（笑）。就个人稍微性格上有点讨好型人格，尤其在创作中这是个问题，我很希望能像电影中潘怡然一样，能够勇敢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拯救主角的OA系统
与张冠李戴的“金角大王”
前段时间《年会不能停！》主创在全国跑路演，白客一入场，台下观众此起彼伏的“老公”就会响起。“我不太理解，但是我大为震撼，”董润年笑着感慨。
作为女性，应萝佳更能理解网友对于白客“经济适用型河正宇”、“小户型英俊”的评价。
董润年执导的第一部电影《被光抓走的人》就邀请了白客出演，“我觉得他真是个宝藏男演员，身上还有大量可能性没被发掘，”应萝佳认为，“他有一种很强的松弛感，真实接地气，又很温暖，这在当下的年轻人看来不管择偶还是找朋友，都会很喜欢。”
在《年会不能停！》中，相比胡建林的一腔热血，潘怡然的叛逆不羁，白客饰演的马杰可能会更容易令普通人共情：勤勤恳恳工作，任劳任怨加班，会自我催眠要积极乐观、相信领导，被开除也不忘在年会签名墙上留下仪式感，天选打工人的窝囊与逆来顺受全写在脸上。
“马杰其实是个挺聪明的人，虽然在职场这么多年混得不好，但不代表他没有头脑，”董润年觉得。胡建林入职众和公司当天，马杰就发现了错调的秘密，“选择不揭发而是帮其掩护时，他很明白自己与胡建林的命运已经捆绑在一起，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颇有些玩味的是，电影中“盼马壮”组合唱歌讽刺集团内部站队的现象，而马杰做出的选择也是站队。“他很理性，选择了他应该站的队，不止功利上的考虑，也是正义和公道上的考虑。”
较之马杰的现实，董润年赋予了胡建林更多理想主义色彩。人到中年事业毫无起色、婚姻惨淡收场，但乐观淳朴的胡建林在收到集团借调通知时，依然相信“我的未来又不是梦了”。
“他是一个善良、执着而有底线的人，当得知标准件厂被集体裁员，而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源于他，去澄清事实、拨乱反正是胡建林唯一的选项，再给他任何诱惑他都不会屈从。”
饰演胡建林的大鹏，在董润年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
“他有一种单纯又执着向前的力量，还有自我内卷，有什么不明白一定会刨根问底，想做一件事时就会闯出自己的舒适区。这都是我们原来写胡建林时希望他是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费劲要去背全公司一万多个人名。”
“因为大鹏的表演，使得里边很多看似荒谬的举动变得合理，让观众能够接受，我觉得这些都是他赋予这个角色的。”
电影中，胡建林调查出标准件厂螺丝钉有人动了手脚，拉上受气打工人马杰和潘妮，义无反顾要去揭露真相。三人将庄正直爆料的内容做成短视频，却遭遇杰弗瑞和托马斯的威逼利诱。
“徐云峰（杰弗瑞）犯了一个错误——当然是我们剧作上赋予他的，就是同时招安这三个人，现实中各个击破也许还有一丝可能性，”董润年坦言。“当他同时‘劝降’三个人，这里边又有一个特别正义的，我相信99%的人不可能当面说我背叛你，要站到对面去（笑）。”
让不少观众津津乐道的电梯点名场面，取材自大厂HR真实的工作经历。当职场顾问向董润年和应萝佳介绍Head Count时，两人的第一反应与片中胡建林一模一样：“嗨什么？”
看似荒诞而缺少技术含量的数人头，在万人规模公司里其实是格外现实的状况。因为加班报销是一笔大的开支，HR也会有意留到晚上去各部门清点加班人数是否虚报，这种原始管理方式融入电影中的裁员大浪潮，就变成了胡建林给人点名造成恐慌猜疑的闹剧。
在思考这段剧情的打点时，董润年很自然联想到了《西游记》金角大王的剧情。拍摄时，团队按照原版造型定制了一模一样的特效化妆，大鹏从胡建林“变身”完成需要四个多小时，“凌晨四点左右就起来化妆，大概八点半、九点可以开始第一镜的拍摄。”
董润年告诉叨叨，这其中其实有个小bug，“拍的时候我们意识到拿葫芦点名的是银角大王，金角大王拿的是玉净瓶！”不过从映后反馈来看，他发现观众对于这个误差并没有太大关注，甚至觉得金角大王的气势与亮闪闪的妆造效果更抓人。
电影中呈现员工职级与工作状态的画面，令不少打工人观众感慨“编剧一定钉钉用得很溜。”
这点要归功于应萝佳，喜欢研究各种APP的她一度想要在整个剧组推广普及钉钉，“虽然OA系统有它自己的问题，但确实能提高工作效率，在电影中它最后还拯救了我们的主角，不然就直接被开除了（笑）。”
聊到电影中对于大厂生态的戏谑吐槽，毕业后就从事创作的董润年对于职场的了解源于身边朋友的真实经历，以及与互联网视频平台等甲方的工作接触，“有时候去公司开会，就能很明显感受到大厂的职场环境与管理体系的氛围。”
“——但我们合作的甲方，都是非常好的甲方！”他脸上露出名为「求生欲」的笑容。
《年会2》马杰黑化？
“希望他一直保持‘窝囊废’的本性”
《年会不能停！》上映后，董润年与应萝佳留意到一些观众认为结局过于理想主义，不仅“盼马壮”组合各得其所，董事长也一如想象中的青天大老爷一般主持公道，承诺让不该丢掉工作的同事回归岗位。
“我们重新回到创作的原点去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这也叫理想主义的话，那理想主义的门槛就太低了，”应萝佳引用电影中的台词作为回应。
“其实这个故事结局背后有完整的人物现实推演，有趣的是绝大多数观众都把结尾自动脑补成所有被裁员的人都回来了，危机全部解除，这恰恰反映了观众内心的渴望，大家心里都是理想主义的。”
一首辛辣又辛酸的《打工人之歌》背后，是普通人不甘做被钢筋水泥埋没的蝼蚁的心声。在年会上举报揭发高层舞弊是戏剧化的处理，现实中，人们同样需要这种直面不公、敢说实话的勇气，工作可以辛苦，但不可以缺少公正与公平。
“虽然大家心里唠叨‘这怎么可能’，但我觉得你只要动了一下念头，内心里边公平公正的小火花可能就闪了一下，这一下可能会改变你的选择，”董润年坦言。
从创作者的角度，《年会不能停！》结局是开放式的留白，如果仔细品味董事长的台词，就会发现“本不该失去工作的同事们”这句话耐人寻味。
什么是不该失去工作，解释权又在谁手中？当托马斯提议裁员广进计划时，董事长并未反对。而在年会当众表态是作为领导者的担当，究竟是主持正义，还是借机铲除杰弗瑞党羽，我们不得而知。
“有观众觉得三人大闹年会，早就被开除了，这点我可以保证，至少半年你的领导不敢开你，因为一个极端现实且聪明的领导，需要笼络人心和顾全面子，”应萝佳告诉叨叨。“电影最后马杰是升职了，但Peter与Mark的命运如何，我们为大家留出了想象空间。”
巧合的是，电影上映前后就爆出东方甄选人事风波，新东方的处理方式，与董事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被不少网友直呼电影是“神预言”。
无论胡建林调回标准件厂，还是潘怡然继续叛逆，离开公司追寻梦想，看似圆满的结局恰恰意味着故事帷幕刚刚开启，“半年之后这些人过得怎么样，才能看到是理想还是现实。”
“你说的我感觉都有压力了！”董润年感慨。
一些细心的观众会留意到，众和集团年会上一晃二过的“汪峰”，竟然是董润年本人出演的。
这甚至不是他第一次客串演汪峰，2019年林育贤导演的《跳舞吧！大象》里，董润年就客串过“董峰”，戴眼镜的造型与本尊尤为相似。这次拍摄自己的电影，“当时考虑过说请一些歌手、明星朋友来客串，但当时预算实在不支持我们这么做，最后没办法我只好重操旧业。”
“汪峰”被安排在电影杀青前最后一场戏，董润年声情并茂的模仿为剧组贡献了那天最大的欢乐。
对于自己的表演，他谦虚地表示自己唱歌不行只能模仿，“好在是一晃而过的镜头，没有给大家造成太强的精神污染，我觉得对不住观众。”
“你应该对不住汪峰老师！”围观了这一切的应萝佳笑着补刀。
董润年：“汪峰老师肚量很大，他不在乎！”
“众和集团宇宙”，不能停！
《年会不能停！》前半段嬉笑怒骂，在后半程迎来“盼马壮”天台对峙的高潮戏：胡建林希望为标准件厂员工找回公道，但举报意味着承认错调，马杰作为底层员工就要背锅；而潘怡然希望不再受委屈，即便被开除，也要把尸位素餐的草包领导们拉下水。
董润年很喜欢这场戏，在利益冲突面前，三人的真实情感与价值观坦诚相见。考虑到人身安全，拍摄时刚开始站在楼顶停机坪的镜头是实拍，马杰拿着材料站在边缘威胁胡建林的戏，则是置景+特效完成，“那场戏拍得挺费劲，拍摄当天凄风冷雨，最终戏拍完了，几个主角全发烧了。”
从2017年开始构思剧本，董润年与应萝佳经历过无数次推翻重建。他还记得2018年拍完《被光抓走的人》开始做后期，两人商量着去外地旅游，“顺便聊聊《年会不能停！》的剧本”。
结果聊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谈崩了，应萝佳起身回了宾馆，告诉董润年“我这就买机票回去，你不要跟着我。”
“创作需要你最真实和真诚的部分放在里边，容不得任何客气或者虚假，”董润年觉得。“当两个人太熟反而会顾忌，我明明不认同你的想法，但我得尊重你，所以我不说。”
剧本打磨了好几年，中途他一度想要放弃，但应萝佳并不妥协，两人又吵了一次，很多问题上升到灵魂拷问。
但冷静过后，董润年意识到自己的畏难情绪，“吵着吵着反而把真正内心想要什么、为什么想要这个就梳理出来了，好的剧作转折的里程碑其实都是吵架吵出来的。”
作为妻子同时也是合作伙伴，应萝佳对于创作过程的痛苦煎熬感同身受。
“如今观众审美的迭代，包括整个时代的变化是非常快速的，所以我们一边是在跟自己的剧本赛跑，一边也是在跟时代赛跑，希望能捕捉到更多当下的东西，以往有很多优秀的喜剧电影，因为它上映延迟有时候梗会老，这是我们创作者很害怕的，就老爱跟自己较劲。”
“我俩又太熟了，所以就会不断地吵架，但把自己的怒气释放到剧本里，通过人物写出来了之后，好像感觉还挺轻松的，自己先把自己治愈了（笑）。”
电影中马杰和潘怡然都表达过被同事抢功、遇事甩锅，这是应萝佳在职场上遭遇过的真实经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与同事发生摩擦时虽然维护了自己的清白，也获得了老板的认可，应萝佳如同“叛逆”一样，最终还是选择了辞职。
“我能想象到未来在这家公司里，依然需要花精力处理职场争斗，不想把我的有限时间放到这，这是我当时离职的心态，”这个决定到现在觉得还是挺正确的。”
在影视公司摸爬滚打，从助理做到管理层，再到如今创业开公司，应萝佳一直是敢闯敢拼的性格，为剧本收集素材时还曾到广告公司打工过半年，丰富的从业经历，让她成为对创作、制作到宣发各环节都了如指掌的“六边形”制片人。
而董润年身上多少有些马杰似的讨好型人格，拥有卡皮巴拉的情绪稳定（不拍电影时），一边感慨着“一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当编剧”，一边从未停下创作的脚步。
如果不做编剧和导演，他更向往的职业是动物行为学家，现在有空就研究狗狗的行为模式和语言方式，甚至掌握了与其交流的肢体语言。
“有时讨好型人格还挺阻碍一个人发展的，尤其是在职场。”塑造潘怡然这个角色时，董润年希望能够为打工人传递勇敢一点的信念，“真实说出你的感受和诉求，这种交流沟通可能是一种更舒服、更降低交流成本的方式。”
应萝佳：“你跟我创作的时候可一点都不讨好型人格。”
董润年：“那是因为跟你在一起创作有安全感。”
好吧，叨叨的工作餐又多了一碗狗粮。
就在前段时间，董润年编剧执导、应萝佳担任总制片人的网剧《不讨好的勇气》官宣杀青。董润年告诉叨叨，这个项目恰是在自己想要放弃《年会不能停！》的中途写的剧本，讲述一个讨好型人格的女孩在职场与感情上遭遇困境，但通过业余说脱口秀的过程，逐渐找到了自我，从而走向更广阔的人生。
有意思的是，《不讨好的勇气》故事发生的背景同样放在众和集团，只是由HR部门转向内宣部和市场部。
众和集团宇宙的故事仍在延续，正如《年会不能停！》中“人心不能散”的价值传递。即便在职场做颗任劳任怨的螺丝钉，马杰仍不会忘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现实中的马杰们，也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
对董润年和应萝佳而言，用心创作的真诚被看见，即是最大的鼓励。通过电影，他们希望能够为观众带来欢乐也打打气，“新的一年用更健康、更勇敢的心态去面对生活。《年会不能停！》如果能为现实留下一点变化的可能性，那就是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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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 者○
视觉| 蛋蛋
运营 | 晓满、小黄瓜（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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